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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家找歸途

每個創作,每次觀看,都是一次出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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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譯這回事


Peiter Bruegel the Elder, The Tower of Babel, Oil on Panel, 1563

《創世紀》說,一開始全天下使用的是同樣的語言,也沒有口音的分別。大洪水後,人類往東邊行走,在一個廣大的平原停下腳步,說,我們在這裡建一座城吧,這座城裡要有一座高得入天的塔,我們也永遠不要分開。上帝覺得如此一來人類恐怕無往不利,就使人類開始以不同的口音跟語言說話,人們彼此不能夠理解對方,最終四散各地。這座塔名叫巴別塔,巴別(Babel)在希伯來文是混亂、困惑的意思。

這是聖經裡幾個我非常喜歡,又充滿各種矛盾不解的故事之一。

我必須承認,開始接觸翻譯的前幾年,只專注於文字資訊的轉換,沒有發現不同語言間微妙的差異。我傲慢的時候,就覺得好的翻譯簡直就像普羅米修斯從諸神的世界盜火到人間一樣,可以衝破諸多限制跟隔閡。然而隨著時間愈來愈久,翻譯種類與字數愈來愈多,特別是開始翻譯藝術家的作品介紹與創作理念後,我才真正意識到,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平行或正確的翻譯,而好的翻譯,常常包括了一定的彈性。話語在翻譯過程裡難免多一點少一點,並且那些容易翻譯的內容,通常都不是最重要的事。

翻譯是「換句話說」的工作。

但弦外之音即使聽到了,用全新的方式,說或不說,才是真正困難的。我開始理解,翻譯不僅是說話的工作,更是聆聽的工作。身為迷戀文字的人,除了妥當表達自己的想法與感受,能夠耐心咀嚼又完整地吐出他人希望傳達的信息,防止過度自我的滲入與誤解,讓人看出原本說話的人的樣貌,怎麼不教人學習謙卑。

翻譯是叫人謙卑的工作。

我一次又一次陷入翻譯的瓶頸與挫折,一次又一次赤裸地發覺語意的有線,以及一名熟練的譯者如何能夠優雅地幫助讀者通往無疆的原野,即使幕後文字排列組合的過程中,也許不那麼靈巧。如今,我不如普羅米修斯成功盜火,卻像自以為聰明狡猾的西西弗斯,被諸神懲罰,日復一日把巨石推到山頂,又日復一日,眼睜睜看著巨石滾落。言說永遠不足,我常常想起那座高塔,與後來四散的人們。我仍然不明白上帝為何要用語言使人分離,有時又覺得,會不會是為了逼人全神貫注聆聽與理解他人說話呢?也許能夠使人回到對方身旁又緊緊維繫在一起的,從來就不是語言吧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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